在珠海經濟的快速發展中，非公有制經濟已成為推動全市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數據顯示，珠海私營企業達3.6萬家，非公有制經濟中的民營經濟約占全市GDP的32%，上繳稅收、從業人數分別占全市的30%和70%。在構建“三高一特”現代產業體系的過程中，近年來珠海市致力于營造“崇商重企”軟環境，加快民營經濟發展，通過在全國率先實施商事登機改革、推進行政審批制度改革，營造法治化營商環境與政務環境；營造良好的融資環境與對接機制；通過人才立法及系列配套政策，為民營企業的發展創造良好的人才環境。尤其值得關注的是，去年珠海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快民營經濟發展的意見》，從放寬市場準入、鼓勵做大做強、緩解融資難題、降低稅費負擔、加大財政扶持、優化發展環境、強化保障措施等七大方面推出28條創新舉措，著力解決民營企業發展難題，全力推進民營經濟發展。

　　在市場準入上，珠海注重營造公平環境；在財政扶持上，珠海市級財政每年安排2億元用于支持民營經濟發展；在緩解融資難題上，珠海從拓展融資渠道、提高擔保融資能力等方面著手，給予民營企業大力支持。這些措施加快了民營經濟的發展。
　
　　■嘉賓（排名不分先后）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中小企業研究室副主任：賀俊

　　◎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徐希燕

　　◎北京大學經濟學系副教授：張亞光

　　◎中國經濟規律研究會副會長、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原副校長：董小麟

　　非公有制經濟在支撐增長、促進創新、擴大就業、增加稅收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三中全會提出，要堅持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廢除對非公有制經濟各種形式的不合理規定，支持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展。非公經濟的發展同樣受到珠海的重視，目前，如何加快民營企業發展已成為珠海深化改革的重要議題。專家建議，珠海可著力提高民營企業做實業和進行技術創新的回報。政府應加強對制造業和科技服務業的扶持和服務力度，改善競爭秩序，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為民營企業做大做強提供健全的保障制度，營造良好發展環境。

　　瓶頸制約

　　市場準入壁壘和融資是兩大難題

　　南方日報：目前非公經濟在發展中遇到哪些不合理的規定？存在哪些隱性壁壘？

　　董小麟：國內對非公經濟的“不合理規定”主要來自觀念上的歧視，在引資的時候，往往首先考慮世界500強或是央企，其次是其它外企，最后才是民企。在這種潛意識下，政策的導向或優惠的尺度也就有所區別。在財政金融方面，相對外資企業，民企獲得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支持、資金配套、稅收優惠的機會很少。另一方面，由于過去實行的是緩慢、逐步開放民間資本投資領域的做法，不少領域對民企開放歷史較短，因此民企在不同經濟領域間的發展并不平衡。此消彼長，在民企力量較弱的領域，國企和外企相比更有優勢，即使有新增機會，民企也不具備后發優勢，難以通過公平競爭把握機遇。

　　張亞光：民營企業發展環境目前仍存在不少問題，一是大部分行業的門檻沒有放寬，民營資本無法進入電信、能源等領域；二是國企沒有真正退出地產等行業，仍然與民爭利；三是經營環境不平等，突出體現為融資成本相差極大。簡而言之，該進的沒進，該退的沒退，該有的沒有。

　　應當承認目前中國的市場體系還處在“統一有余、開放不足、基本有序、缺乏競爭”的狀態，與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企業自主經營、公平競爭、消費者自由選擇、自主消費，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動、平等交換”的現代市場體系還有一定的差距。市場準入壁壘和融資難兩大突出問題毫無疑問是當下制約民營經濟進一步發展的重要瓶頸。

　賀俊：目前民營資本進入比較困難的領域，一是制造業中大型國有企業、特別是中央企業已經形成顯著的競爭優勢、甚至具有壟斷地位的行業；二是服務業中金融、教育、醫療等仍然存在嚴格的行政性進入管制的領域。

　　南方日報：目前在國內采用特許經營的領域有哪些？非公企業如何更好地進入特許經營領域？

　　董小麟：這里主要指國家規定的專營領域，比如香煙、食鹽等，以及原本由國家壟斷的領域，如金融、醫療等；但以后有負面清單管理，就會對這些限制企業自由進入的行業作出最大限度的控制。特別是公共服務領域，以前是國有經濟為主，今后民企進入空間會不斷擴大，包括公共服務設施建設項目、公共服務機構的經營管理，以及單純的服務產品經營。今后政府對公共服務更多會采取向市場購買的模式。

　　國企改革機遇

　　競爭性行業國企改革應加快民資進入

　　南方日報：在推動國企改革的過程中，應該為非公經濟發展提供怎樣的政策和空間？

　　賀俊：對于部分由國企壟斷的制造業領域，重點是在繼續推進國有企業分類改革的基礎上，通過加快競爭性行業大型國有企業的產權改革和重組分拆，加速民營企業和民營資本的進入。而對于存在行政性進入管制的領域，關鍵是將政府的管制重點由行政審批向加強行業規范和標準制定、促進行業正當競爭轉變。

　　一種可以考慮的過渡性的改革措施是，選取部分有條件的地區進行教育、醫療和金融改革試點，為民營企業在這些領域的健康發展、為形成全國性的行業規范積累經驗。

　　董小麟：根據三中全會相關精神，以前國有企業能夠進入的領域，民營企業不僅也能夠直接進入，還可以通過持有國企的股份，參與這些領域的經營；有實力、有信譽的民企還可以控股或全資收購國有企業，同時接過原來國企從事的業務領域。另一個思路是在跨境投資中雙方聯手，比如國企對外進行資源性投資，相關項目可以組織民企協同，延伸境外投資的產業鏈。

　　南方日報：如何更好地發揮民營經濟在轉型升級和創新發展中的作用？

　　賀俊：更好地發揮非公經濟在轉型升級和創新發展中的積極作用，關鍵是要提高廣大民營企業做實業和進行技術創新的回報。如今已經涌現出來的部分第一代創新型企業家和即將成長起來的第二代企業家，具有強烈的創新抱負和志向，關鍵是創造好的環境堅定他們的創新信心和決心。

　　一是進一步加強政府對制造業和科技服務業的扶持和服務力度，實體經濟是創新資源和創新活動的載體；二是改善競爭秩序，引導企業把資源更多地投入到生產性活動、而不是尋租性的活動上來；三是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為企業創新提供足夠制度保障。

　　經營制度

　　現代企業制度可助民企規范可持續發展

　　南方日報：目前不少私營企業都沒有建立規范的現代企業制度，這對企業參與市場競爭、做大做強是否有所制約？可以制定怎樣的政策推動私營企業建立現代企業制度？

　　董小麟：現代企業制度的法人治理有利于企業管理的規范和可持續，其在市場上獲得的信任度也會比較高，對企業做大做強有著積極推動作用。十八屆三中全會鼓勵有條件的私營企業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具體而言，首先要從實現股權的多元化入手，分散投資者個人承擔風險的壓力，其直接的利益機制是通過鼓勵做大做強或者鼓勵進入混合經濟體后，使當初的私人“老板”嘗到甜頭后才能更好解決。

　　張亞光：民營經濟自改革開放以來的超常規發展，正是得益于體制變革過程中裂變出來的大量“管制空地”，這實際上是一種“體制紅利”。由于市場機會層出不窮，企業憑借較為原始的家族式管理就能夠獲得高額利潤，因此往往忽略了自身的建設，缺乏足夠的激勵去探尋建立現代企業制度。

　　對于大多數民營企業而言，由于缺乏健全的內部治理結構和科學的戰略發展規劃，即便完全放開市場準入，給予足夠的融資支持，在面對市場機遇時，恐怕還是沒有足夠的準備和能力獲得新的發展。

　　賀俊：建立什么樣的企業制度，選擇什么樣的治理結構，首先是企業家自愿選擇的結果，家族企業和社會化企業本身并無優劣之別。雖然企業要做大做強就必須通過股份制等形式更加充分地利用社會資本和資源，但另一方面，并不是只要建立了現代企業制度就一定能夠實現快速發展，企業制度和企業規模都是企業家在市場競爭中動態決策的結果。政府的角度看，最重要的是通過基礎性的制度建設，加快完善資本市場和職業經理人市場，消除民營企業家進行股份制改造和社會化發展的顧慮，降低民營企業利用社會資本實現快速成長的成本。

　　融資支撐

　　協調發展實體與虛擬經濟，破局融資困難

　　南方日報：民營企業遇到的一個難題是融資難，你覺得用什么樣的創新手段為民營企業提供融資支持？

　　賀俊：我國民營企業的融資難集中表現為小微企業的融資難，而我國小微企業的融資難問題既具有國外小微企業融資難的一般性，也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其中，房地產等投資品行業投資收益的過快增長、從而使實體經濟中小微企業相對投資收益率的快速下降，是當前我國小微企業融資難、甚至轉型難的根本癥結所在。我們調研的多數珠三角及中部地區的傳統紡織服裝企業的毛利率低于3%、甚至不足1%，這不僅導致銀行等金融機構惜貸，而且造成小微企業自身投融資行為的扭曲和短期化。因此，解決當前小微企業融資難不僅要推進金融體系改革和金融產品創新，更要著眼于從完善和優化實體經濟發展環境、從協調發展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的大戰略上尋求突破。在此前提下，提供加快完善小微企業信用體系、加快發展區域性的政策性擔保公司、大力發展互聯網金融等多種方式舒緩小微企業的融資難問題。

　　董小麟：商業銀行是企業，本質是逐利，因此，在市場導向下不大可能積極給民營中小企業提供融資便利。另一方面，現實中國有企業即使不需要資金，也容易獲得貸款，因為其背后有國家資本的信用。所以有些國有企業就在民企需要資金而不能直接獲得正常貸款的情況下，從銀行獲取資金轉貸給民企，當然中間還可能通過某些機構操作，導致民企融資成本提高。解決的出路主要包括：行業協會健全后的對貸款的擔保；多家民企聯合起來的貸款聯保；通過“走出去”在海外融資；壯大規模后在國內直接融資積極參加政府采購招標或國際組織的采購競標等。一些風險投資基金的發展和小額貸款的民間金融機構的發展，也是重要的支持因素。

　　混合經濟

　　資本所有制差異化，促進市場最優配置

　　南方日報：三中全會提出，發展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資本等交叉持股的混合所有制經濟，這種混合制可以發揮哪些優勢？

　　徐希燕：國有資本是國家核心資源開發、國家戰略性產業、國家重大基礎設施建設的主要參與者，與國家經濟命脈息息相關。非公經濟、集體資本則通常在一般性競爭行業里出現，相對比較活躍，而非公經濟中的外資經濟則是國際市場動態的晴雨表。
　　
　　因為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的所有制形態不同，企業決策的范式也明顯不同。如果不同形態的所有制經濟參股到一家企業，或交叉持股到一家企業，最大的利益在于，交叉持股董事會的決策將更加優化，這在董事會層面將形成最優的資源配置，使得新的企業更具有生命活力、更具有生態效應。

　　國有資本的代表者擁有較大經濟實力、社會資源、市場資源與政策優勢等，抗風險能力較強；個人經濟、私營經濟等不僅比較靈活，具有創造性、開拓性、冒險性，且船小好調頭，易于發展壯大；外資經濟則通常與國際市場聯系緊密，易于使企業產品加入世界經濟循環體系。不同所有制參與到同一家企業，意味著差異化的資源與能力加盟到同一家企業，這無疑十分有利于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提升。

　　張亞光：混合經濟是世界上主要發達國家普遍采用的模式。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這在理論上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突破。但即便如此，國有經濟的地位也必須得到保證。民營企業承擔了創造就業的任務，國有企業承擔了創造稅收的任務，兩者形成了比較令人滿意的共存關系。

　　利益共同體

　　勞動者持股激發企業活力

　　南方日報：如何建立形成資本所有者與勞動者利益共同體？

　　徐希燕：形成資本所有者與勞動者利益共同體，就是允許各種所有制經濟或混合所有制經濟實行企業員工持股計劃。在知識經濟時代，不少企業的勞動者是知識型的勞動者，比如技術專家可以憑借其專利技術投入到企業，從而促進企業的快速發展；管理專家是憑借較高的管理水平與管理能力，顯著提高企業效益，這些都比簡單勞動更能促進企業的發展。如果這些形態的勞動者持股進入企業，將會給企業注入生生不息的活力。技術工人同樣重要。熟練的技術工人是稀缺資源，他們入股，將會保持并促進技術的傳承，這對提高產品質量、增加企業的無形資產、強化品牌影響力有著重要意義。但是對于員工持股計劃，首先要考慮到管理的最佳跨度問題，建議核心股東控制在7人之內，建議在實行員工持股計劃前，慎密地做好員工持股方案，并經過擬參股員工的深入討論、表決、形成一致意見后再穩步推進。其次，國有經濟在實行員工持股計劃時不能一概而論，個人認為如下行業不宜實行員工持股計劃。比如：資源型產業、壟斷性產業、政策性產業、命脈性產業等。涉及到國計民生的國家核心產業或核心國有企業，外資不得準入，不能持股。換言之，在涉及到國家利益、員工利益、外資利益之際，國家利益至上。

　　◎觀點摘要

　　中國企業在未來參與全球競爭的過程中，資本能夠獲取的利益大小將越來越依賴產品附加價值的提升，而產品附加價值的是提升一方面來自于技術創新，另一方面很重要的是來自于中國勞動者技能的提升。因此，對勞動者的福利保護不夠、對勞動者的技能提升投入不夠，不僅會損害勞動者的利益，而且長期看最終也會損害資本的利益。——賀俊

　　現代企業制度的法人治理有利于企業管理的規范和可持續，其在市場上獲得的信任度也會比較高。私營企業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先要從實現股權的多元化入手，分散投資者個人承擔風險的壓力。——董小麟

　　形成資本所有者與勞動者利益共同體，就是允許各種所有制經濟或混合所有制經濟實行企業員工持股計劃。在知識經濟時代，不少企業的勞動者是知識型的勞動者，比如技術專家、管理專家、技術熟練的技能工人等，如果這些形態的勞動者持股進入企業，將會給企業注入生生不息的活力。——徐希燕